《芬奇论绘画6》- 动态与表情

动态与表情
〔题解〕芬奇主张绘画不仅要求形似，而且更要求神似；要求画像在比例、透视等方面都正确，更要求它们的动态能表现出他们“心灵的意向”。
在理论性的章节中，芬奇研究了人的各种运动，从登阶直到指头的屈伸，研究人在运动中重心位置的变化和比例的改变。
在有关实践的部分中，他号召人们多多观察人们生动活泼的手势与表情，多做实况记录，他特别推荐人们观察哑巴的手势，因为他们在用手势表达思想感情方面有专长。绘画是无声的艺术，是“哑的诗”，所以手势(和表情)就成为绘画表达人物的思想与感情的语言。比芬奇稍晚的一位画论家罗马佐讲述过一则关于芬奇如何研究表情的故事：有一回芬奇打算描绘一些欢笑的农民，于是他四处物色合适的对象，找到了以后，就跟他们混熟，然后邀请到自己家里，设宴款待，挨着他们身边就座。席间他编出许多非常滑稽可笑的故事，逗得他们捧腹大笑，他赶紧把他们的手势和做出的滑稽动作记在心里。在他们告辞之后，他回到画室画出素描。据说这些画使观看者也禁不住哈哈大笑，好象真听了芬奇在宴会上讲的故事一样。(第159页)
芬奇的画以高度的艺术手腕刻划了人物内心的活动。莫娜丽莎的微笑，最后晚餐中的手势，都是绘画艺术中的杰作。
人体动态和表情
〔人体的静态平衡〕
静止人体的平衡：——人的平衡分为两类，即简单平衡与复杂平衡。人两是静立、两手离开重心各伸出若干距离，或是弯着腰、单腿独立或双腿并立，这都是简单平衡，这时候重心必定通过承担重量的一足的中心垂线上，若是以双脚平均分担身体重量，则重心位在平分两足间距离的中垂线上。
人用各种姿态举起重物，这是复杂平衡，赫克里斯以胸膛和两臂夹挤安泰，并将其悬空举起。这时，赫克里斯身子后仰到通过足心的垂直线后方而安泰的重心则在赫克里斯两脚的前方。
人物的姿态：——摆布人像务令四肢姿态多样化，若一手前举，另一手则应当下垂不动或向后伸，若用一腿独立，在这条腿上方的肩胛应比另一边肩胛低。有常识的人都这样做才能稳立不倒。人以一足站立时，另一条腿不承载重量，了无生气般地屈曲着，因此全身重量的重心，必然落在那条承载重量的腿的关节上。
人物的平衡：——若人物以一脚站稳，则承受重物这—边的肩膀一定比另一边的肩膀低，颈窝必在承受重量的那只足的正上方。只要人物的双手不伸出过远，或者手和肩都不负载重物、而未承受重量的一条腿也不前后伸出的话，那么不论从哪一个方向来去，情形都相同。(第160页)
负重的人物；——人手托重物或背负重物时必向反方向倾仰，突出和重物相等的重量。
肩负重物的人：——负重的一肩必高于不载重的一肩。人的全身重量与物体重量的中心线通过他身体。这个复合重量若不是平分在双足上，必然倾倒。但自然律使人必然将他原有重量的一部分突向一边，以便和另一边所加的外来重量平衡。假使这人不弯侧身子并使不负重的一边身体降低，以分担一部分外来重量，他就办不到这点，若负重的一肩不抬高，空肩不降低，也无法办到。这是天才的必然性为这种动作而设的巧妙安排。
运动是一切生命的源泉。
人体的运动
平衡的破坏产生的运动：——平衡的破坏、也就是重量均衡的破坏产生运动，因为物体不偏离平衡状态就不能运动，离平衡愈远物体运动愈快。
人或动物的奔跑运动：——人或动物奔跑时，不论快慢，承受重量的腿上方的身体必定比另一边身体低。
自行运动的物体，其重心离支点愈远则运动愈快．(第161页)
迎风而行的人，——人不论沿什么方向逆风行走，都不可能保持重心和支点的正确关系。
人和其它动物的运动：——动物的运动可分为空间运动和原地运动两种。动物由一处移往另一处是空间运动，动物在原地作的各种运动是原地运动。
空间运动分三种：上升运动，下降运动和水平运动，外加两个特性；快和慢，以及两种运动形态：直线运动和曲线运动，另外还有一种跳跃运动。
原地运动是无穷的。……
运动有三类，空间运动，原地运动以及第三类由原地运动和空间运动合成的运动。复合运动种类无限，其中包括：舞蹈，击剑，游戏，播种，耕耘，划船。但划船实际上是一种简单的原地运动，因为人划船时的原地运动并非和入的空间运动合成，而是和船只的运动合成。
人的简单运动：——所谓人的简单运动是指他单纯地向前、向后或向一侧弯曲身体而言。
人的复杂运动：——所谓人的复杂运动是指他由于某种目的同时向—下和向一侧弯曲。
人的运动：——当你表现一个人移动重物时，请考虑运动有不同的方向，例如一人可下俯而后又挺直身体举起重物，这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简单运动，他也可将物体拖向后方或推向前方，或州一根绳索穿过滑轮往下拉。请注意人的体重施加的拉力的大小，与重心离开支点的程度戍正比，此外还加上腿力和弯曲的背脊挺直时所施加的力。(第162页)
人不论向上行走、向下行走或向任何方向行走，他的足跟总是抬起的。
四肢的姿态与动作：——一个人物身体各部、手或指头等，切忌重复相同的动作，叙事画中也不应重复同样的姿态。如果叙事画的场面宏伟壮观，例如成群士兵进行肉搏战(其中只有刺、反手和砍三种杀法)，这时你也必须注意使得那些砍杀的人表示不同的一面，即有人背身，有人侧身，有人面向观者等等，从其它角度看这三种运动的其它侧面时，也都包含这三种简单运动。因此我们说〔画中〕其余的侧面都参与这三种运动中之一种。但是战争中的复杂运动极其灵活、猛烈，是一种高度的技巧，这些运动所以是复杂运动，就因为例如当一个人物露出腿的正面时，他的肩却又处于侧面。关于这些复杂运动将在别处叙述。
肩胛的运动：——肩关节的几种运动都是简单运动：即与肩相联的手臂上下前后的运动。然而也可以说这些运动是无限的。当你肩膀对着墙壁抡起胳膊划一个圆圈，你就完成了肩膀的全部运动。但每一个圆都是一个连续量，因而手臂的运动产生了一个连续量。但如果没有连续性原理，这种运动不可能产生连续量，所以运动的手臂经过圆上所有部分，圆既然无限可分，肩部的不同位置也就是无穷的。
从不同地点观察同一种运动——因为可以从无数不同的位置观察同—种运动，而这些位置是一个连续量，连续量又无限可分，同一种运动因此显得无穷无尽。因此之故，人的每一种运动都可以从无穷的位置上显示其无穷性。(第163页)

人和其它动物的运动：——人在某一场合为了某种目的而作的运动都是变化无穷的，可以证明如下。设想此人在敲打某件物体，我说他的敲击动作由两种方向组成，他或者举起用以产生敲击的工具，或正做下敲动作。不可否认，上述两种运动中的任何一种都是在空间中完成的，而空间是连续量，任何连续量都无限可分，因此得出结论；下降的物体的每一种运动都变化无穷。
人的拉力强还是推力强？——人的拉力比推力强得多，因为人拉物体时有手臂肌肉参加。这些手臂肌肉是专为拉物而设，不为推物而设，因为人在挺直手臂时，那些使肘部屈伸的肌肉不再起作用，于是就和用臂部直接顶在待搬物体上没有区别，在这种动作中，只有挺直弓起的背部的肌肉以及股下腿肚挺直曲腿的肌肉在起作用。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拉物时候运动的力量是由臂力，强大的背力，腿力以及人体倾斜时的重力相加而成的。推物时缺少臂力，因为推物时候，伸直的手臂一动不动，活象一段搁在肩膀和被推物体之间的木头。
准备奋力一击的人使用的力气：——一个人在准备使用猛力的时候，他尽力扭身倒向打击物的对面，这样就积聚了他最大的气力，然后用一个复杂动作猛然向目的物扑击。(第164页)
人四肢的猛烈动作：——手臂从其原来位置挥向目的地时，若得身体其它部分支持，则其势力最猛，挥过的路程最长。
何以掷标枪入地的人弯曲前腿?——一个人掷标枪入地时，那对应着用力的手的一条腿将提起并从膝盖处弯曲，使身体稳立在站地的腿上，假如腿不曲起，也不向外伸出就不能掷动标抢。
一人将物体猛力抛出：——有两种办法描绘人猛力投掷标枪或石块之类的物体，你可表示他正准备投掷或表示
他业已完成动作。如果你描画他正开始动作，须使直伸的腿的内侧和胸膛成一直线，使另一面的肩膀在支持重量的腿的正上方，即右足应在他身体重心下方，左肩在右足尖的上方。
跳远：——自然使得跳远者在跳跃时不加思索地奋力扬起胳膊和肩膀，随同全身上腾直到势力耗尽为止，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弓起的背脊、弯曲的膝关节、股关节及足踝等处的徒然伸直的猛烈运动，这伸展动作向前上方倾斜，与步行动作使身体前行相仿佛，而腾跳动作则高举身体，结果就形成了一个大弧形，增加了跳远的距离。
人坐平地如何站立起来：——人坐地板，若想站立起身，必先抽回一腿，并在准备抬身的一侧以手撑地，将身体重量压在掌上，再于这一侧以膝盖着地。(第165页)
一个从双膝跪姿站立起身时，首先将身体重量移往—膝，把重量从别一膝移开，这时，另—条腿只剩有它本身的重量，不感到其它重量，所以很容易把膝盖从地面抬起，使脚跟牢牢着地。这人然后将全身重量放在这一条腿—上用力蹬地，并用一手推压膝盖，同时伸出另一手臂，挺胸，抬头，他就这样伸展身体，挺直股和胸，在着地的一足上站起身来，直到另一腿也伸直为止。
坐着的人在支持点前方的重量若比在支点之后的重量大，不使用手力就不可能站立起来。
要登上某种东西的人放在脚前方(即支点前方)的重量必须比放在脚后(即支点后方)的重量多。因此人移向他走动的方向的重量总比移向其它方向的重量多。
人奔跑愈快，就愈往奔跑方向倾斜，移往支点前方的重量也比在后的重量多。向下跑的人，支点放在足跟。向上跑的人，支点放在足趾。在平地上奔跑的人，支点先放在足跟，后放在足趾。
〔登阶动作：——〕人上台阶时，头—件事就是把落在待抬的腿上的躯干重量移开，同时把全部重量包括已抬起的腿的重量都加在另一条腿上。然后举起腿来，足踏要登的台阶；作完这一步之后，他就把身躯的全部重量以及腿重都移往[踏上台阶的)较高的脚上，手搁在大腿上，头向较高的脚的足尖前冲，同时迅速地提起较低一脚的后跟，靠这获得的冲量把自己抬起，搁在膝盖上的手也同时伸直推动躯干和头向上，从而使弯曲的背部展平。(第166页)
下降的人跨小步，囚为重心在后足。登高的人跨大步，因为重心在前足。
人在奔跑时，加在腿上的重量较之站立时所加的重量少。同样，一匹奔马对于背负的人的重量感觉也较少，结果使许多人奇怪一匹赛跑中的马居然能用—条腿支持自己。我们因此可以说，水平运动着的重物，运动速度愈快；则压向地心的重量也愈轻。
人停止奔跑的姿势：——人若要停止奔跑和抵消冲力，必然会使他身体向后仰并踏着快而小的步子。
人回头观望时能够扭转的最大限度：——当一个人的脸和脚后跟同时显露的时候，也就是他能够扭转的最大限度，但是除非他弯曲——腿，低一肩，否则作这运动不是没有困难的。
两手在背后能靠得多近：——双手交叠背后，两肘顶多能够靠近到使最长的手指适足以越过对臂的肘部，也就是说两手在背后最靠近的距离等于肘部到最长一指的指根的距离，双手如此安放恰恰形成一个正方形。
双肘交叉胸前所能及的程度：——双肘、双臂和肩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四肢的优美：——应该把你的人物的四肢作优美的安排，以便收到它预期的效果。若要人傲优美动人，应把它画成文雅而修长的样子，肌肉不过分显露，而那些经你精心细画的为数不多的肌肉尤其应当柔和，也就是应当隐绰，务使阴影淡薄。四肢特别是手臂要放松，务使没有一肢和身体
形成一条直线。若你布置双股使得右方高于左方，则应使较高的一肩的垂直线落在一股的上端。应使右肩低于左肩，并使颈窝和支持身体重量的一足的关节的中心成一直线，不着力的一腿弯曲，其膝盖比另一足的低，并靠近另—腿。(第1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