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人活着,其实是越来越孤寂的,这孤寂是心上的凉,是一种对所历世事的淡漠。所以一个人年龄越大,那种知心知意知根知底的朋友会越来越少,因为环境已经不再允许,耐心已不再拥有,也许你高朋满座,而所交却都是泛泛。而回味过去,常常有茫茫之叹。
那天他给我Q上打招呼,我当真是觉得意外,因为我们已经太久没联系了。我告诉他我在云南,他的回答更让我意外,他说他在国外。­
我们是初中同学,那段时光已经太远,远到现在想起来都面目模糊现在见面亦是生疏。可是总有些事是让人无法忘怀的。­
我们原来是住在那种集体宿舍里,唾沫与骂声齐飞,袜子共床单一色。少不了争执,一次有几个人欺负弱小点的同学,他立即站出来,说有种站出来大家单挑,还颇能唬得住人。后来大家熟络了,竟然发现原来是臭味相投的人。­
那时我们互相交换秘密,他说的是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名字叫银花。我笑话这名字土气。他却说美,还说什么火树银花不夜天,有诗意。在那样糊涂的年纪,谈论自己喜欢的女孩还算挺大胆的事情,他说要把这份感情等到将来再向她表白。中学毕业后大家浮萍四散。然后他辗转去了新疆,高中,大学,本科,都在那里完成。一天他突然扒拉出这份陈旧的感情,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幸福都交给我了,让我找找那女孩。给我的线索是,那女孩和我同城,目前上学。我一听头就大,这无疑是大海捞针。然而天下就有这般巧的事情,就像曾经有个女孩因为我的专业与电有关,非要我维修她的那个不知道坏了几年的收音机,我拿到半路不小心掉地上,结果拾起来就好了。得到银花的消息却是被一个朋友拉去参加他的同学会,意外得来,当然得来的还有附加的消息,银花同学已恋爱多年。我把女孩的情况与电话一起打包说给他。很久之后我问他后来怎样,他说有的事情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会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
早先我们还写信,从早餐的一个鸡蛋一杯豆浆到未来的梦想,都不厌其详地用蝇头小楷写了厚厚一封,互诉异乡为异客的苦闷。然后是电话网络时代的到来,Q号,邮箱,手机互相之间都明了,彼此却不联络,一年半载都没声讯,这点还真默契。我结婚干脆都没跟他说,西域中原道路阻且长,何苦来呢。他经过几个朋友间的迂回后来得知,然后我又经过一些迂回得知他知道后的情况,他略略的动了怒。­
那年春节大雪,我带着老婆孩子去洗澡,他带着一个女孩从澡堂里面出来,大家见面又亲热又尴尬,他跟我介绍那女孩说是他的新婚妻子。寒暄数语,便挥别而去。­
以后在Q上偶尔也聊几句,他说我在库尔勒,你若来,吃住我全包。我便也说,若去,一定找你,好像第二天就共享灯烛光似的。其实都明白,彼此都在远去,虽不至于消失,但是仿佛一些旧物,因为有着故事,自然舍不得丢,但于现实无用,只有把它压在箱底,只是拿起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我做人向来寡淡无味,中秋未必非要吃月饼,冬至未必非要吃饺子,能凑场自然好,不能亦没什么大不了。就如岐路相别,我就少有那沾巾的气力。­
何惧明日隔山岳,世事本是两茫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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