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收淫机(转)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收音机，和我为人师表的那段岁月。



我有个听收音机的习惯。


这习惯是逼出来的。因为小时候娱乐设施很少，不像现在的孩子，才上一年级就抱着电脑打魔兽。就我那四年级的小表弟，五年前打小霸王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但是现在任意一款游戏他都能把我虐得够呛。而我当时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电视上的《恐龙特级克塞号》，可那片子一天只放三十分钟，其余的时间，我家那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都在翻来覆去的和《新白娘子传奇》较劲。事实上我除了对赵雅芝刚从蛇变到人时露出的半截大腿感兴趣外，实在看不下去那片子。而最爽的一次我居然在同一天看了三四遍那个镜头，这就意味着至少三四个电视台在同时放那部片子。加上已经露完大腿的电视台，几乎12个台都参与到了讲述这一古老传说的事业中。而我家那台电视，最多也就收13个频道。


于是我放弃了看电视，这就意味着我没有了玩伴，因为所有的孩子都在看那两条蛇。但我很快找到了别的乐趣，当别的孩子在大谈特谈白蛇和小青哪个更漂亮的时候，我正在和我爷爷以及一帮老头蹲在墙根晒着太阳听收音机里的《岳飞传》《三侠五义》。


在当时的我看来，那些故事极其好听，然后我就上了瘾。每天放学屁颠屁颠地跑回家，打开收音机就听，为此挨了家人不少骂。


再后来，在别的孩子都吵着家长买随身听的时候，我让老爸给自己买了台收音机。可以想象一下，别的孩子都在摇头晃脑的听流行歌曲和英语磁带时，我则抱着个收音机听《三国演义》，这是多么格格不入的两件事情。


我想说的是，那个时候收音机里播放的节目都是非常好听的。


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多少人得性病或者泌尿系统疾病。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从我进入高中后，慢慢的收音机里开始出现一些一开始很难让我理解的词汇，比如说“阳萎”“早泄”“前列腺炎”“·##·#￥”……当时依然十分单纯的我，经常在晚上被主持人和他旁边的“专家”嘴里蹦出来的这些词弄得云山雾罩。但听多了，就开始慢慢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就跟我小时候根本不看《新白娘子传奇》结果却在一片“啊啊啊啊，西湖美景……”的歌声里学会了扯着脖子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用一个相声演员说过的词叫“熏的”。


于是我被收音机里的那帮人熏成了这方面的“准专家”，至少我宿舍的兄弟们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那时候宿舍里住着十个人，没有电视、电话，唯一的娱乐就是我的一台有六七年历史的只能打俄罗斯方块的手掌游戏机和我的收音机。游戏机有一次被我们班主任查寝没收了，最后只剩下一台收音机。但那时候那种节目播出的时间都很晚，而他们又只对那种节目感兴趣，所以我只好充当专家，给他们解疑答惑，传授国内最前沿的性学知识。其间偶尔穿插几个荤段子，往往给他们睡前的这段时光带来无尽的欢乐。



我记得有一个是这么说的：一个丈夫的那地方不行了，总是不能让她满意。万般无奈之下，她买来“某某肾宝”要帮她汉子恢复男人雄风，又恐怕丈夫因难为情而不敢喝，于是做好面条并在丈夫下班的时间倒入某某肾宝，然后倚门守候丈夫的归来。丈夫很快就回来了，两人进屋，结果妻子非常诧异的发现，那碗里的面条全都直了……


这个段子就是我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就是某医院的某专家亲口说的。


但是由于我宿舍兄弟们的学习能力太强了，短短几天他们就把我明白的那点东西掏空了。我劝说他们一起听节目，他们说不，就喜欢听你讲。我就只好每天晚上在一片雷鸣的鼾声和磨牙声以及梦话声中抱着收音机充电学习。



我说过了，那个时候的这种节目的播出时间都很晚，最早也要在11点以后了。“午夜悄悄话”，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播出时间了。毕竟那时候大家还很羞于谈及此类话题，所以一定要等到夜静更深了才开口说“悄悄话”。其实当时这种节目不是很有意思，因为一上来是主持人的开场白“我们今天请到了某某医院的某某专家，他是全球某某学会的理事”，然后就是专家一个人在那里侃侃而谈，偶尔解答一下听众来信。这样的节目总能让我联想到给我上课的老师，枯燥而乏味。想想那时的我多可怜，白天受完老师们的折磨晚上还要强忍着接受专家们的摧残。


但是过了没多长时间，主持人就放得开了，开始和专家一起侃这些了。先是两个人神侃，没过多久就开通了咨询电话。这样就比较有意思了。当时我最期待的就是咨询电话的响起，因为电话里的人的病情各不相同，咨询的问题千奇百怪，使我可以通过专家对实际病例的深入剖析学到很多东西，同时也消化一些不懂的东西。当时我就想，如果所有的老师讲课都能像专家们这样深入浅出，寓教于例，学生们学习的积极性肯定会大幅度提高。


可咨询电话刚开通那阵，打电话的人并不多，往往要等专家讲上十几分钟后才有电话打进来，让当时在收音机旁边的我很是着急，甚至想自己打过去亲自咨询。但是后来这种电话慢慢多起来，最后甚至主持人还没介绍专家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而且电话源源不断，一两分钟就一个。在这样的学习环境下，我想不学会都难。而在这样的学习过程中，我们宿舍的兄弟们也都受益匪浅。有时候他们要和女朋友怎样怎样的时候，也一定要咨询一下我，之后才会放心大胆的去实施。


我真的要感谢“午夜悄悄话”的专家们。

我的授课生涯是伴随着高考的结束而结束的。


之后我上了大学。


上大学第一天就跑到学校的超市买了一台“德生”牌的多波段收音机，因为他们告诉我，这种收音机可以听到“Voice Of America”。


我是真的很想听“VOA”的。


但是人的活动往往受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的共同影响，有时候客观因素往往能战胜主观因素成为决定性因素，从而主宰人的活动。


而当时我主观上是极其想听VOA的，但客观因素是，那些我高中听习惯了的节目的播出时间居然提前了。以前都是在午夜，一下在都跟商量好似的9点就开始播放了，而且节目增添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听众不仅可也用咨询电话和专家交流，还可以通过手机短信向专家咨询，更令我叹为观止的是，专家几乎不用讲课了，节目一开始就接听热 线，一直持续到节目结束还有电话铃声响起。很多时候专家都忙不过来了，于是主持人也代劳一把，解答一些比较常见的问题。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怎么中国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那地方有问题的男人？在那以后我无论看谁都在想，这哥们是不是昨晚打电话早泄的那个？还是不育的那个？


这现象让我想不明白了。难道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的发展而来的竟然是人类的退化吗？这世界的男人到底怎么了？


伴随着这样的问题，我认真地听节目，以期得到答案。但很让我失望的是，专家只顾着告诉患者去自己的医院买各种做过广告的没做过广告的“肾宝”，从来没有告诉我“世界的男人到底怎么了”的答案的意思。


后来，我在BAIDU和GOOGLE上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再后来，我慢慢疏远了我的收音机。不仅仅因为BAIDU和GOOGLE能给我答案，还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我本身已经成了“专家”，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可以应邀到某个广播电台做一个“伊甸园”之类的节目。当然更多的原因是，我发现知识的储备量太大了以后，如果不去传授知识是一件很不快乐的事情。我大学的宿舍就四个人，算起来我只能有三个学生，可这其中还有一个自视清高装逼的，一个一上床就睡觉的，一个已经有过充分的性经验而无需我提供咨询的。我于是空前的理解那些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了，但我明显没有他们幸福，不管学生怎么逃课，每节课他们至少有不少于十个的听众，而我现在，只能讲给自己听了，虽然我讲课比那些老师要风趣得多，寓教于乐得多。


而我的收音机现在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每天早上7:00，它都准时的自动开机，而我则在中国之声的音乐里慢慢醒来，然后转身将收音机关掉，然后再颓然睡去。


有时候，在我关掉收音机颓然睡去的时候，会突然想起高中的那帮哥们。我会很怀念那段为人师当专家的时光。我在担心，没有我为他们传道授业解惑，他们的晚上会不会少很多乐趣呢？没有我做免费咨询，他们敢和女朋友出去开房么？


可有一天，我一下子就放心了。


因为那天晚上，刚过了新闻联播的点儿，中央一台的天气预报还没有说到北京，天津电视台就伙同市内各大医院的泌尿科专家们做起电视访谈来了。


我相信，我的兄弟们宿舍里都有电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