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来我家

前几天我家来了一支蛐蛐儿，真是稀奇，在这样的城市十六楼。起先它住在厨房，昨天睡觉时，突然发现它到我们卧室来了，晚上我和老公躺在床上都很开心，觉得像是回到了田园般，想想看真是可怜，我们这样的骗骗自己开心。



现在它又在叫着，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想起自己童年的田园，在陈湾，在九洪，在威远时的生活，傍晚炊烟升起时鸡鸭鹅回笼的叫声，机敏如鸡，扑腾着就飞过鸭群，鸡站在猪圈旁的木架子上，它们就这样站一宿，晚上起夜，总看到它们缩紧了脖子，闭着眼睛。鸭显得笨拙而苍促，生怕回不了家，屁股狂摆着往家跑，一付“搞刨昏了”的样子，最淡定是鹅，总是在最后，“昂~昂~”叫着，长脖子左窜一下，右窜一下，有时突然不知被谁惹毛了，脖子往前一伸，冲谁就钻去了，于是惊起一群鸡飞鸭跳。



舅妈煮猪食的时候，我会在猪食里捞红薯来吃，就是糠加牛皮菜加红薯加红薯藤煮的猪食，每天都会捞一两只红薯来吃——回想起来自己竟是吃着猪食长大的。这个时候猪就叫得不可开交了，猪叫太大声太饥渴太恐怖，小时候不觉得，后来在成都养了一只标准的小香猪，长不大的那种，没想到那样小小的身躯叫声居然和大猪一样，害得左邻右舍来投诉我，从此就有了阴影。



蝉鸣退了，鸡鸭歇了，夜晚就是蛙声一片，但是伴着蛙声，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虫儿，呢哝软语，小时候我不知道好听，现在觉得好听极了，就像小时候我不清楚什么是孩子，老是和别人不讲理时要挟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娃儿你就欺负我！”不知道哪一天长大了，从此再不是孩子了。



早上第一声鸡鸣后，一家家的鸡就开始叫醒了村落，厨房的灯亮了，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傍晚太嘈杂，你是听不到柴火响的，只有早上的时候，柴火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夹杂着晨间树上的鸟叫声，小窗户外灰蒙的矮山轮廓，世界那么大，那么神秘，人总以为自己的路是越走越宽，总是想看山外的山，山外的天，所以人们永远找不到桃花源，因为桃花源永远在别处，不在此间。



一天的声音，只在早晚，特别是夏天，整个白日我是不喜欢的，但是小时候喜欢，因为不怕热，不怕流汗，是真实的世界，小时候不知道宁静有多美，宁静不是那些文人描述里的村落那样的美，宁静是心里有那样的村落于是才美，人们看到美，多半是因为被别人说成了美，就好像，城里已经没有星星了，人们当然还是觉得星星美，人们还是盼望着，可我知道，城市里就算满天星斗，人们也不会在意的，所以我只能悲伤地看到，大多数的人，只是人云亦云的觉得什么美，或者，因为太吵闹，听不到虫鸣的原因吧，总要有一点元素配合一样，来填充人们爱美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