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钢琴师：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

　　这是一部被搁置了很久的电影，很多人都说它很经典。或许是吧，我只是觉得它好看，所以，在隔了好长一段时间、看过若干遍之后的这个下午，我再一次打开这部电影，没有原因。其实在做每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正如这部电影中的一句台词：“陆地上的人就是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了为什么上”，或许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也正如我时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或者百无聊赖，或者心中烦躁，然后会打开一部很久之前看过的电影，再一次感动，再一次若有所思。
　　这部电影叫《海上钢琴师》（The Legend Of 1900）。看着看着，突然想写点什么，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被莫名地卡了回去。那就再看看吧……



　　A mama's a horse

　　维珍尼亚号，和泰坦尼克号一样，是一艘船的名字。这是一艘从美国去往欧洲，又从欧洲去往美国的船。在遥远的上个世纪，船对于相隔遥远的两个大陆而言，是多么不可或缺。它不仅仅是一艘物理意义上的船，更是一艘连接着两个世界，也是一个世界征服另一个世界的工具。或许还有其它用途，比如它是一个人，一个天才音乐家的家。这个伟大的音乐家就是1900，丹尼·博德曼·T·D·雷蒙1900 ，这不是一个律师的名字。
　　老黑人丹尼是维珍尼亚号上的烧煤工人。那天，America、纽约、自由女神……当这一切出现在船上那些寻找美国梦的人眼中的时候，大家弃船而去，去寻找他们的美国梦。人去船空的时候，生活在船底下的老丹尼才有幸光临头等舱。这里让他失落，他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孩子，一个被搁置在钢琴上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年幼的1900。令丹尼欣慰的是，这个装着孩子的盒子上竟然写着T·D·雷蒙，Thanks Danny，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或许吧……
　　1900在这艘船的最底层度过了他的童年。船舱里嘈杂的响声，工人们粗鲁却亲切的呼喊声，船外大海的呼啸声……构筑了1900的音乐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认识了被他叫做妈妈的马，一匹很不错的赛马，还有red hot mama。A mama，A mama's a horse，多么优美的句子。后来，老丹尼不幸去世了，他坚持了三天，微笑着坚持了三天，最后带着一个老黑人最朴实的爱和那句“Thanks Danny ”投入了大海的怀抱。于是，1900独自长大，“没有一个城市，一个教会，一个医院，监狱或棒球队知道他的名字”，正如电影结束时1900跟麦克斯描述他去天堂报到的情形，登记的人找了半天，也没从花名册上找到他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一个被很多人所忽略的普通的晚上，8岁的1900走出了他的地下世界，走进了那个禁止入内的地方。于是，他听到了音乐，看到了一个能演奏音乐的东西——钢琴。就在这个晚上，他用脏兮兮的小手弹奏了他人生的第一首曲子。没有人教过他，但他却弹得那么完美。 Fuck the regulations，这个天才的音乐家就以这样fuck的方式走向了音乐，终其一生……



　　Fuck jazz

　　“fuck jazz! ”这是jazz的创造者杰里·罗·莫顿离开维珍尼亚号的时候，1900在甲板上说的一句话。在这个fuck音乐家眼里，他的音乐只属于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夺走。
　　1900在颠簸的大海上创造着属于自己的音乐，这音乐不是jazz，不是pop，也不属于古典，不属于任何一种音乐形式，也许，它属于上帝吧！生活在陆地上的杰里趾高气昂地登上维珍尼亚号，唯一的目的就是挑战这位从未踏上陆地的水手，因为在杰里的世界里，他自己才是音乐王国最耀眼的星星。正如1900所说，他用指尖滑过琴键的时候，他的指尖是那么轻盈，他不是弹奏，而是在爱抚这些音符，听起来就像丝绸滑过女人的肌肤。女人的肌肤，那该是多么柔软多么惬意的东西啊。我记得姜文在《太阳照常升起》里说，跟天鹅绒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杰里注定不会取胜，因为他没有真正理解什么叫音乐。而在1900那里，音乐是生命，是大海，是他所理解的整个世界，是爱，是一切的集合体。因此，他不是在演奏，他是在生活，在表现生命，在创造，在……



　　Good luck!

　　麦克斯请来了录制唱片的人，1900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但是，他答应了录制唱片，在这艘船的某个角落。钢琴声响起，音符缓缓地流动……窗外走来一个女孩，走过1900的眼角。于是，曲调里充满了喜悦，那应该是幸福的曲子吧，我想。姑娘把窗口当做镜子，在整理自己的头发。可是，她不曾想到，在窗口那边，有个人在静静注视着她，音乐在他的指尖流淌。然后，她从一个窗口走到另一个窗口；然后，从窗口消失；然后，曲调里充满了怅惘。是失落吗，还是不舍，抑或其它什么？
　　也许，每个女孩都曾遇到过生命中这样的男人吧，他们通过某一个窗口：车上，教室里，办公室，或者只是一个薄薄的眼镜片背后，去注视那个心仪已久的姑娘。也许，就是那么久久地凝视，没有任何故事将会发生，他们只是注视着。
　　音乐录制结束了。唱片里流淌出1900的音乐，他是那般诧异，像一个被夺走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恐惧。在他眼中，这音乐比他的生命都重要。于是，“I won't let my music go anywhere without me ”，他夺过了那张唱片，然后这样告诉录制唱片的人：“I always go back! ”

　　晚上，他悄悄溜进女客的船舱，在一张张床之间穿梭，寻找那个令他心跳却又不曾靠近的姑娘。他看到了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呼吸，颤动的娇嫩的嘴唇……然后，他吻了她，却不小心惊醒了她，于是，灰溜溜地逃走。

　　多么真切的故事，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过曾经的羞涩，让我们感动，却又忍俊不禁。然后笑着告诉自己，原来我曾经那么傻……
　　一首曲子，一张唱片，一个窗口，一个匆匆整理头发的姑娘，一个轻轻的吻，组成了一段爱情，一段被埋藏在心里却久久不敢表白的爱情。大雨天的甲板上，他试图将这张唱片送给那个姑娘。可是，就有那么多巧合，在他张口的一瞬间，他的声音被姑娘的一群朋友所打断。这是怎样的巧合，正好当你有勇气说出自己心里话的时候，却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谁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呢。
　　于是，他对着镜子努力练习，并不是想表白什么，想从姑娘那儿得到什么，只是想把那张与爱情有关的唱片送给她，但是命运却注定没有成全他。“America！”船再一次靠岸，姑娘跟随父亲的脚步，即将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然而，对于1900来说，这意味着分别，意味着结束。他在人群中找到了姑娘，匆匆跑向甲板。人流不会理解他，于是脚步匆匆，他们只是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就被人流冲散了。1900还想以非常优雅的方式告诉姑娘，他想送她唱片。可是，他却羞于大声说出来，于是，仅仅说了一句“good luck! ”之后，就挥手告别了。这样的场景，我们是否也曾经历过呢？


　　Your house shaped like a ship

　　麦克斯不止一次地劝过1900，只是想让他离开维珍尼亚号，想让他踏上陆地。但却并未让1900动心，在他看来，这船就是自己的生命，大海就是自己的家。面对广阔的陆地，数不清的街道，没有尽头的大地，他不知该何去何从。可是，为了那个姑娘，终于有一天，他准备踏上那片自己自出生以来未曾踏上过的土地。他告诉麦克斯，有机会一定去他家看看，去他陆地上的家。“Your house shaped like a ship ”，麦克斯这样描述他的家，还有孩子的母亲，还有一切的财富和荣誉。于是，他穿着麦克斯送给他的那件大衣，提着单薄的行李，第一次踏上了通往陆地的梯子，去听大海的声音，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可是，这一切就随着他停下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站在梯子上，没有再走下去，只是将自己的帽子远远地扔向了陆地。

　　然后，他沉默，在沉默的船上创造着属于自己的音乐。不论是靠岸还是漂泊，不论那片大陆上是战争还是和平，fuck war。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属于大海，属于音乐。
　　终于，这艘漂泊了多年的船要离开大陆、也离开大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1900是否也该跟随这艘与自己一同成长的船一起消失呢？在船上出生，在船上长大，在船上与音乐邂逅并创造音乐，然后，船要消失了。好友麦克斯找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告诉他：我一直都在演奏，没有停歇。他不想离开这艘船，不想离开音乐，因为“But never more than fit between prow and Stern ”。
　　面对6吨多的炸药，他没有选择，只有坦然接受。因为他只属于这艘船，属于大海，属于他的音乐。当他无法靠岸，无法走向陆地，无法再去创造属于他自己音乐的时候，至少他还可以“退出生命的舞台”。



　　这是一个通过麦克斯·丹尼的叙述串起来的故事。这个故事跟音乐有关，跟爱情有关，跟大海有关，跟漂泊有关，也许，还跟生命有关。这是一段很纯粹的故事，单纯而优美，简单而又独一无二，如1900这个名字。既然上帝让他选择了大海，选择了那艘叫做维珍尼亚号的船，那么，他又怎能离开呢？离开了又会怎样呢？
　　这不凄美，虽然找不到一点儿可以称之为圆满的结局。



　　“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是一个太过于美丽的女人，是一段太长的航程，是太过于浓烈的香水，是我不会弹奏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