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社会,应该是国家有目标、社会有共识、个人有希望。
但盛世宏景与社会怪象并存,构成了中国的魔幻现实主义。
天灾人祸、人身安危、收入不公、环境污染、道德失范、制度缺陷、就业压力、婚恋压力、职场竞争、恶性事件……使公众觉得社会残酷。
个人原子化、利益碎片化、人际关系干燥化,一擦就出火……当人们被抛到看不见的底层时,就会选择极端举动。如果有拉他们一把的温暖的手,或许惨剧就不会发生。
在人气正旺的微博上,焦虑与戾气流行,其根源是社会焦虑。充满怒气和恨意的戾气是一种负面能量,它貌似站在残酷社会的反面,无意中可能成为帮凶或帮闲。
受蔡康永“给残酷社会的善意短信”的创意启发,我们发起了“写给残酷社会的100条微博”征集活动,旨在聚集众人的智慧,为网民和读者带来善意、实际、积极、睿智的正面能量。
我们明白,发微博代替不了实际变革。但一条微博传递善意或警醒世人,对族群团结仍有意义。
残酷社会,温暖围脖。戾气那么重,不如来碗心灵鸡汤吧。
社会的残酷与温暖
互联网批量生产乐观主义并不断被复制转发,也可以批量生产悲观主义并不断被复制转发,互联网批量转发的无一不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盛世宏景与乱世怪象并存,这就是中国的魔幻现实主义。奥运与世博并举,天灾与人祸齐至。60周年大庆之后,社会如股市进入下行震荡期,发生了云贵百年大旱、玉树地震和一系列触及道德底线的惨案。
学者提醒,中国的犯罪率进入高发时期,谋杀、抢劫、强奸等重罪频现媒体。最近人们谈论最多的,不是世博盛事,而是校园“六连杀”和富士康“十连跳”。愤怒者谴责惨案肇事者的无良,冷静者在反省这些惨案背后的现实致因。
中国已进入经济起飞期,按发展经济学相关定律,当一个国家人均国民收入达到3000美元之后,社会随即有堕入动荡的危险,收入不公、环境污染、道德崩溃使社会敏感神经绷紧。
但,经济学定律不能成为我们敷衍社会矛盾的借口与托辞。中国社会进入一个社会学家所谓循环剥夺感时期,简单讲就是人人都觉得自己亏了。财经作家吴晓波在微博上称:“当今的中国,似乎人人都受伤,都被剥夺,自感为失败者。官员很失败,企业家很失败,文人很失败,学生很失败,工人、农民很失败,体育、娱乐明星很失败。如果重写《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一言以蔽之曰:这是一个充满了失败感的盛世。”
一个整合的现代社会,应该是国家有目标、社会有共识和个人有希望,这三个指标前还要加上“长远”两字。中国的问题是只及当下,不顾长远。要害在于失去了社会共识——这正是上个世纪80年代以降改革开放成功的基础。
30多年前17岁的牟其中、杨小凯在不同地方写了同题文章《中国向何处去》,此二人如今一个锒铛入狱,一个早夭。新的世代娱乐精神足够,历史感欠缺,他们历史感、沉重感不具,再不会写这类文章了。但问题还是在那里:中国将向哪里去?
请关注那个看不见的底层
中国网民突破4亿。据公布的数据,86%的中国网民活跃于在线下载音乐,而在美国这一数字仅为55%;64%的中国网民积极参与社区聊天和撰写博客,而美国网民对应的比例仅为36%。中国人缺乏物理世界的娱乐方式和发言渠道是不争的事实。
更应关注的,是那个看不见的底层。他们没有娱乐,没有工作,亲朋好友离他们而去,他们也没有微博这种虚拟的社会链接。家庭社区是初级群体,他们既没有初级群体的温暖,更缺乏企业和单位等次级群体的保障。面对一个残酷社会,他们只有选择铤而走险。
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在他的《自杀论》中谈到,个体的社会关系越孤立越疏离,便越容易自杀。“集体的力量,是最能遏制自杀的障碍之一。”富士康 “十连跳”是自杀,校园凶杀案本质上也是一种自杀行为,只是自杀者要多拉几个“垫背的”而已。施暴者只有社会的残酷,没有社会的温暖。
中国逐渐进入一个原子化社会,一个道德失范、失去整合的社会。当今中国,可以表述为个人原子化、利益碎片化、人际关系干燥化,一擦就出火。按涂尔干的概念,社会整合度低下。
我们在富士康“十连跳”惨案中,看到第二代民工对娱乐和交流的渴望,自杀者直到跳楼同宿舍者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个企业是需要亚文化的,而富士康只有计件流程。可以想象第二代民工离开温暖的初级群体后进入冰冷的流水线工厂那种孤单的境地。
我们在校园“六连杀”凶杀案中,看到肇事者将无法排遣的愤懑直接发泄到更弱的弱者身上。社会忙于亡羊补牢式的大规模防范动员,却不去面对那些潜在的“凶犯”正处于何等孤苦无援的“原子化”境地。他们的内心与利益无法向强者诉说,只有选择攻击社会最柔软的部分。
近来浙江台州三位90后网上相约自杀事件,更昭示年轻一代看不见的底层正在生成。如果年轻生命不被社会尊重,农二代被排斥在城外,再辉煌的城市化成绩单都会大打折扣。
社会在哪里?社会是具体的,家庭、学校、企业、NGO、政府、教会,当人们哪一样都够不着时,就会选择极端举动。当他们被结结实实地抛到那个看不见的底层时,如果有一只拉他们一把的温暖的手,或许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请将微博焦虑症转化为实际公益行
从玉树地震到国祭日,网上着实演绎了一次公民的公益行。新浪微博上的抱怨忽然安静,社会忽然宽容,骂骂咧咧烟消云散,屏幕上流溢着久违的温暖之情。这种温暖在2008年汶川地震时似曾相识。
但过不了几日,一切照旧。灾难成了消解社会怨恨的解药。但你不能期望灾难频仍。博友将多难兴邦改为“兴邦,多难!”一语中的。
中国青年报曾刊文:中国人为什么如此焦虑?网民回帖:中国少数人垄断资源,多数人为剩余的一点资源争夺,大家能不急吗?低收入阶层完全没有保障,养老、医疗、子女教育都没有保障,如何能不焦虑?于是只有金钱才能给人一点依靠。但货币也在不断贬值,所有有点小钱的中产和白领,依然焦虑。
中国已达4亿规模的网民可大致分裂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天真快乐的追星粉丝群和焦虑纠结的忧国忧民群。一个形象的比喻是,开开心心在开心,冷嘲热讽在微博,忿忿不平在天涯。抱怨是一种毒药,会毒化人们的心情;但不抱怨出来会更毒,导致社会机体溃烂。
我们面对着一个说谎社会。官员GDP考核致使统计数字造假,造就国民经济虚假繁荣;房地产新政致使假离婚盛行,造就社会大面积说谎;学术评职称致使教授沦为文章计件工,造就学界大面积论文造假;小学生作文致使孩子们胡编英雄事迹,造就社会新一代说谎者……
互联网批量生产乐观主义并不断被复制转发,也可以批量生产悲观主义并不断被复制转发。互联网批量转发的无不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微博焦虑症的根源是社会焦虑。据观察有两类狂转帖:一是励志格言,表明人们在焦虑个人成功;另一是忧国帖,表明人们在焦虑国家(调侃或恶搞只是焦虑的另一形式)。如果你既焦虑个人成功又焦虑国家,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你需要一副坚强的神经。
现实就摆在那里。所有问题的解决都是从焦虑开始,但又不止于焦虑,还需要行动。请将微博焦虑症转化为实际公益行。
不要让悲观主义击垮我们乐观的天性
当一个机体出现病症时,生物体会自发作出调整。微博是一种自发的拯救行为,正如义工等NGO是一种自发的拯救行为,社区公益国学班也是一种自发的拯救行为。当权者要明白,一个社会失去了认同感和自组织能力,政权就失去了基础。到那时一个小小事端就会擦枪走火,最终一发不可收。
净空老法师倡导“和谐拯救世界”,但拯救世界前先要拯救心灵,中国人的心灵。
当前,裸体加尸体、绯闻加丑闻式的传媒报道,对系列校园凶杀案起到一定的推波助澜作用或至少传染作用。广州报纸报道,清远市一名老奶奶接其就读一年级的孙子时,神经质地携带刀具,并曾持刀在校门口挥舞。宣传部门要求传媒少报道校园凶杀案,以免普遍传染病态。传媒应讲社会责任,而政府对人民的信托责任更应该大讲特讲。两者孰轻孰重?
在美国,《读者文摘》的发行量仅次于《圣经》。在中国,《读者》杂志自1981年创办,始终秉持“中国人的心灵读本”的理念,正是充当了软性宗教读本的功能。但中国人光有《读者》是不够的,中国还需要揭露真相的锐利媒体,这样世道良心才不会死。
姚晨被誉为微博女王,她是快乐因子,她态度阳光,并不犬儒,一定程度上稀释了微博的焦虑气氛;她乐呵呵的人生态度与禅宗理念是一致的,即爱这生活、爱这时刻、爱这人。那些不能像她那般快乐的人,也多少被其乐观心态所感染。当今世道之下,我们需要更多姚晨那样的感染者。
潘石屹地产老板,却将微博当作布道的平台。老潘的老板身份并不掩其公益之心。无论传播善良的理念,或付诸捐款善行,他都是一个高调的人。中国需要更多这样高调的人,这并不是作秀。
乐观主义是稀缺的,乐观不是盲目乐观,需要一种境界;悲观主义也是稀缺的,悲观让这个社会保持警醒,审慎的悲观使这个社会免疫,只是不要让悲观主义击垮我们乐观的天性。
面对社会的残酷,保持人性的温暖,拿出每一个人的勇气与责任。4亿网民已非小数,4亿可以辐射13亿。哪怕一条微博、一条短信,传递善意或警醒世人,都多少有益族群团结。中国人太需要团结了。
当然,我们明白,发微博代替不了实际变革。社会要持续向善须进行伤筋动骨的变革,最终,各群体之间的利益将重新获得平衡,社会重新获得意见制衡基础之上的认同。 |